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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春真人西遊記卷上

門人真常子李志常述

父師真人長春子,姓丘氏,名處機,字通密,登州棲霞人。未冠出家,師事重陽真人。既而住磻溪龍門,十有三年。真積力久,學道乃成。暮年還海上。戊寅歲之前,師在登州,河南屢欲遣使徵聘。事有齟齬,遂已。明年住萊州昊天觀。夏四月,河南提控邊鄙使至,邀師同往。師不可,使者攜所書詩頌歸。繼而復有使自大梁來,道聞山東為宋人所據,乃還。其年八月,江南大帥李公、彭公來請,不赴,爾後隨處往往邀請。萊之主者,難其事,師乃言曰:我之行止,天也,非若輩所及。知當有留不住時,去也。居無何,成吉思皇帝遣侍臣劉仲祿縣虎頭金牌,其文曰:如朕親行,便宜行事。及蒙古人二十輩,傳旨敦請。師躊躇間,仲祿曰:師名重四海,皇帝特詔仲祿踰越山海,不限歲月,期必致之。師曰:兵革以來彼疆此界,公冒險至此,可謂勞矣。仲祿曰:欽奉君命,敢不竭力。仲祿今年五月,在乃滿國兀里朵得旨。六月,至白登北威寧,得羽客常真諭。七月,至德興,以居庸路梗,燕京發士卒來迎。八月,抵京城。道眾皆曰:師之有無,未可必也。過中山,歷真定,風聞師在東萊。又得益都府安撫司官吳燕、蔣元,始得其詳。欲以兵五千迎師。燕等曰:京東之人,聞兩朝議和,眾心稍安。今忽提兵以入,必皆據險自固,師亦將乘桴海上矣。誠欲事濟,不必爾也。從之,乃募自願者得二十騎以行。將抵益都,使燕、元馳報其師張林。林以甲士萬郊迎。仲祿笑曰:所以過此者,為求訪長春真人,君何以甲士為林,於是散其卒,相與接轡以入。所歷皆以此語之,人無駭謀。林復給以馹騎。次濰州,得尹公。冬十有二月,同至東萊,傳皇帝所以宣召之旨。師知不可辭,徐謂仲祿曰:此中艱食,公等且往益都,俟我上元醮竟,當遣十五騎來,十八日即行。於是宣使與眾西入益都,師預選門弟子十有九人,以俟其來。如期騎至,與之俱行。由濰陽至青社,宣使已行矣。問之張林,言:正月七日,有騎四百,軍于臨淄,青民大駭。宣使逆而止之,今未聞所在。師尋過長山及鄒平。二月初,屆濟陽,士庶奉香火迎拜于其邑南。羽客長吟前導,飯於養素庵。會眾僉曰:先月十八日,有鶴十餘,自西北來,飛鳴雲間,俱東南去。翌日辰巳間,又有數鶴來自西南,繼而千百焉,或頡或頏,獨一鶴拂庵,盤桓乃去。今乃知鶴見之日,即師啟行之辰也。皆以手加額,留數日。二月上旨,宣使遣騎來報,已駐軍將陵。艤舟以待,明日遂行。十三日,宣使以軍來迓。師曰:來何暮?對以道路榛梗,特往燕京會兵,東備信安,西備常山。仲祿親提軍取深州、下武邑以闢路,構橋於滹沱,括舟於將陵,是以遲。師曰:此事非公不克辦。次日,絕滹沱而北。二十二日,至瀘溝。京官、士庶、僧道郊迎。是日,由麗澤門入,道士具威儀,長吟其前。行省石抹公館,師于玉虛觀。自爾求頌、乞名者日盈門。凡士馬所至,奉道弟子,以師與之名,往往脫欲兵之禍,師之道廕及人如此。宣撫王巨川楫上詩,師答云:

旌旗獵獵馬蕭蕭,北望燕山度石橋。
萬里欲行沙漠外,三春遽別海山遙。
良朋出塞同歸鴈,破帽經霜更續貂。
一自玄元西去後,到今無似北庭招。

師聞行宮漸西,春秋已高,倦冒風沙,欲待駕迴朝謁。又仲祿欲以選處女偕行,師難之曰:齊人獻女樂,孔子去魯。余雖山野,豈與處子同行哉。仲祿乃令曷剌馳奏,師亦遣人奉表。一日有人求跋閰立本《太上過關圖》,題:蜀郡西遊日,函關東別時。群胡皆稽首,大道復開基。又以二偈示眾,其一云:

雜亂朝還暮,輕狂古到今。
空華空寂念,若有若無心。

其二云:

觸情常決烈,非道莫參差。
忍辱調猿馬,安閑度歲時。

四月上旬,會眾請望日醮於天長。師以行辭,眾請益力。曰:今茲兵革未息,遺民有幸,得一睹真人,蒙道廕者多矣。獨死者冥冥長夜,未沐薦拔,遺恨不無耳。師許之。時方大旱,十有四日,既啟醮事,雨大降,眾且以行禮為憂。師於午後赴壇,將事,俄而開霽。眾喜而歎曰:一雨一晴,隨人所欲。非道高德厚者,感應若是乎?明日,師登寶玄堂傳戒。時有數鶴自西北來,人皆仰之。焚簡之際,一簡飛空而滅,且有五鶴翔舞其上。士大夫咸謂師之至誠動天地。南溏老人張天度子真作賦美其事,諸公皆有詩。醮竟,宣使劉公從師北行。道出居庸,夜遇群盜于其北,皆稽顙以退。且曰:無驚父師。五月,師至德興龍陽觀度夏,以詩寄燕京士大夫云:

登真何在泛靈楂,南北東西自有嘉。
神游八極空雖遠,道合三清路不差。
弱水縱過三十萬,騰身頃刻到仙家。

時京城吾道孫周楚卿、楊彪仲文、師諝才卿、李士謙子進、劉中用之、陳時可秀玉、吳章德明、趙中立正卿、王銳威卿、趙昉德輝、孫錫天錫,此數君子,師寓玉虛日,所與唱和者也。王覯逢辰、王直哉清甫,亦與其遊。觀居禪房山之陽,其山多洞府,常有學道修真之士棲焉。師因契眾以遊。初入峽門,有詩云:

入峽清遊分外嘉,群峰列岫戟查牙。
蓬萊未到神仙境,洞府先觀道士家。
松塔倒縣秋雨露,石樓斜照晚雲霞。
卻思舊日終南地,夢斷西山不見涯。

其地爽塏,勢傾東南,一望三百餘里。觀之東數里,平地有湧泉,清冷可愛。師往來其間,有詩云:

午後迎風背日行,遙山極目亂雲橫。
萬家酷暑熏腸熱,一派寒泉入骨清。
北地往來時有信,東皋遊戲俗無爭耕夫牧豎,堤陰讓坐
溪邊浴罷林間坐,散髮披襟暢道情。

中元日,本觀醮。午後傳符授戒,老、幼露坐,熱甚,悉苦之。須臾,有雲覆其上,狀如圓蓋,移時不散,眾,至是踰千人,執事者謀他汲。前後三日,井泉忽溢,用之不竭,是皆善緣天助之也。醮後,題詩云:

太上弘慈救萬靈,眾生薦福藉群經。
三田保護精神氣,萬象欽崇日月星。
自揣肉身潛有漏,難逃科教入無形。
且遵北斗齋儀法南斗北斗皆論齋,醮漸陟南宮火煉庭。

八月初,應宣德州元帥移剌公請,遂居朝元觀。中秋夜,有《賀聖朝》二曲。其一云:

斷雲歸岫,長空凝翠,寶鑑初圓。大光明,弘照亙流沙,外直過西天。人間是處,夢魂沈醉,歌舞華筵。道家門,別是一般清暗,開悟心田。

其二云:

洞天深處,良朋高會逸興無邊。上丹霄,飛至廣寒宮,悄擲下金錢。靈虛晃耀睡魔奔迸,玉兔嬋娟。坐忘機,觀透本來真,任法界周旋。是後天氣清肅,靜夜安閑。

復作二絕云:

長河耿耿夜深深,寂寞寒窗萬慮沈。
天下是非俱不到,安閑一片道人心。

其二云:

清夜沈沈月向高,山河大地絕纖毫。
唯餘道德渾淪性,上下三天一萬遭。

朝元觀據州之乾隅,功德主元帥移剌公因師欲北行,創構堂殿,奉安尊像。前後雲房洞室,皆一新之。十月間,方繪祖師堂壁,畫史以其寒,將止之。師不許,曰:鄒律尚且迴春,況聖賢陰有所扶持邪。是月,果天氣溫和如春,絕無風沙,由是畫史得畢其功。有詩云:

季秋邊朔苦寒同,走石吹沙振大風。
旅鴈翅垂南去急,行人心倦北征窮。
我來十月霜猶薄,人訝千山水尚通。
不是小春和氣暖,天教成就畫堂功。

尋阿里鮮至自斡辰大王帳下,使來請師。繼而宣撫王公巨川亦至,曰:承大王鈞旨,如師西行,請過我。師首肯之。是月北遊望山,曷剌進表迴,有詔曰:成吉思皇帝敕真人丘師。又曰:惟師道踰三子,德重多方。其終曰:雲軒既發於蓬萊,鶴馭可遊於天竺。達磨東邁,元印法以傳心。老氏西行,或化胡而成道。顧川途之雖闊,瞻几杖以非遙。爰答來章可明朕意。秋暑,師比平安好,指不多及。其見重如此。又敕劉仲祿云:無使真人飢且勞,可扶持緩緩來。師與宣使議曰:前去已寒,沙路綿遠,道眾所須未備。可往龍陽,乘春起發。宣使從之。十八日,南往龍陽。道友送別,多泣下。師以詩示眾云:

生前暫別猶然可,死後長離更不堪。
天下是非心不定,輪迴生死苦難甘。

翌日,到龍陽觀過冬。十一月十有四日,赴龍巖寺齋。以詩題殿西廡云:

杖藜欲訪山中客,空山沉沉淡無色。
夜來飛雪滿巖阿,今日山光映天白。
天高日下松風清,神遊八極騰虛明。
欲寫山家本來面,道人活計無能名。

十二月,以詩寄燕京道友云:

此行真不易,此別話應長。
北蹈野狐嶺,西窮天馬鄉。
陰山無海巿,白草有沙場。
自嘆非玄聖,何如歷大荒。

又云:

京都若有餞行詩,早寄龍陽出塞時。
昔有上床鞋履別,今無發軫夢魂思。

復寄燕京道友云:

十年兵火萬民愁,千萬中無一二留。
去歲幸逢慈詔下,今春須合冒寒遊。
不辭嶺北三千里皇帝舊兀里多,仍念山東二百州。
窮急漏誅殘喘在,早教身命得消憂。

辛巳之上元,醮於宣德州朝元觀,以頌云眾云:

生下一團腥臭物,種成三界是非魔。
連枝帶葉無窮勢,跨古騰今不奈何。

以二月八日啟行,時天氣晴霽,道友餞行於西郊,遮馬首以泣曰:父師去萬里外,何時復獲瞻禮。師曰:但若輩道心堅固,會有日矣。眾復泣請:果何時邪。師曰:行止非人所能為也。兼遠涉異域,其道合與不合,未可必也。眾曰:師豈不知,願預告弟子等。度不獲已,乃重言曰:三載歸,三載歸。十日,宿翠帡口。明日,北度野狐嶺。登高南望,俯視太行諸山,晴嵐可愛。北顧但寒沙衰草,中原之風,自此隔絕矣。道人之心,無適不可。宋德方輩指戰場白骨曰:我歸當薦以金籙,此亦余北行中一端因緣耳。北過撫州,十五日,東北過蓋里泊,盡丘垤鹹鹵地,始見人煙二十餘家。南有鹽池,迆邐東北去。自此無河,多鑿沙井以汲。南北數千里,亦無大山。馬行五日,出明昌界。以詩紀實云:

坡陀折疊路彎環,到處鹽場死水灣。
盡日不逢人過往,經年時有馬迴還。
地無木植唯荒草,天產丘陵沒大山。
五穀不成資乳酪,皮裘氈帳亦開顏。

又行六七日,忽入大沙陀。其蹟有矮榆,大者合抱。東北行千里外,無沙處絕無樹木。三月朔,出沙陀,至魚兒濼始有人煙聚落。多以耕釣為業。時已清明,春色渺然。凝冰未泮,有詩云:

北陸祁寒自古稱,沙陀三月尚凝冰。
更尋若士為黃鵠,要識修鯤化大鵬。
蘇武北遷愁欲死,李陵南望去無憑。
我今返學盧敖志,六合窮觀最上乘。

三月五日,起之東北,四旁遠有人煙,皆黑車白帳,隨水草放牧。盡原隰之地,無復寸木。四望唯黃雲白草,行不改途,又二十餘日,方見一沙河,西北流入陸局河。水濡馬腹,傍多叢柳。渡河北行三日,入小沙陀。四月朔,至斡辰大王帳下,冰始泮,草微萌矣。時有婚嫁之會,五百里內首領,皆載馬湩助之。皂車氈帳,成列數千。七日見大王,問以延生事。師謂:須齋戒而後可聞。約以望日授受。至日,雪大作,遂已。大王復曰:上遣使萬里,請師問道,我曷敢先焉。且諭阿里鮮:見畢東還,須奉師過此。十七日,大王以牛馬百數,車十乘送行。馬首西行,二十二日抵陸局河。積水成海,周數百里。風浪漂出大魚,蒙古人各得數尾。並河南岸西行,時有野薤得食。五月朔,亭午,日有食之。既眾星乃見,須臾復明。時在河南岸,蝕自西南,生自東北,其地朝涼而暮熱。草多黃花,水流東北。兩岸多高柳,蒙古人取之以造廬帳。行十有六日河勢遶西北山去,不得窮其源。西南接魚兒濼驛路,蒙古人喜曰:年前已聞父師來。因獻黍米石有五斗。師以斗棗酬之,渠喜曰:未嘗見此物,因舞謝而去。又行十日,夏至,量日影三尺六七寸,漸見大山峭拔,從此以西,漸有山阜。人煙頗眾,亦皆以黑車白帳為家。其俗牧且獵,衣以韋毳,食以肉酪。男子結髮垂兩耳,婦人冠以樺皮,高二尺許,往往以皂褐籠之。富者以紅綃其末,如鵝鴨,名曰:故故。大忌人觸。出入廬帳,須低回。俗無文籍,或約之以言,或刻木為契。遇食同享,難則爭赴。有命則不辭,有言則不易,有上古之遺風焉。以詩敘其實云:

極目山川無盡頭,風煙不斷水長流。
如何造物開天地,到此令人放馬牛。
飲血茹毛同上古,峨冠結髮異中州。
聖賢不得垂文化,歷代縱橫只自由。

又四程,西北渡河,乃平野。其旁山川皆秀麗,水草且豐美。東西有故城基址,若新街衢,巷陌可辨,制作類中州。歲月無碑刻可考,或云契丹所建。既而地中得古瓦,上有契丹字,蓋遼亡士馬不降者,西行所建城邑也。又言西南至尋思干城,萬里外回紇國最佳處,契丹都焉,歷七帝。六月十三日,至長松嶺後宿。松栝森森,干雲蔽日,多生山陰澗道間,山陽極少。十四日,過山度淺河。天極寒,雖壯者不可當。是夕宿平地。十五日曉起,環帳皆薄冰。十七日,宿嶺西,時初伏矣。朝暮亦有冰,霜已三降,河水有凘冷如嚴冬。土人云:常年五六月有雪,今歲幸晴暖。師易其名曰:大寒嶺。凡遇雨多雹,山路盤曲,西北且百餘里。既而復西北,始見平地。有石河,長五十餘里,岸深十餘丈。其水清冷可愛,聲如鳴玉。峭壁之間,有大蔥,高三四尺。澗上有松,皆十餘丈。西山連延,上有喬松鬱然。山行五六日,峰迴路轉,林巒秀茂,下有溪水注焉。平地皆松樺雜木,若有人煙狀。尋登高嶺,勢若長虹,壁立千仞,俯視海子,淵深恐人。二十八日,泊窩里朵之東,宣俠先往奏稟皇后,奉旨請師渡河。其水東北流,瀰漫沒軸絕流以濟。入營,駐車南岸。車帳千百,日以醍醐湩酪為供。漢夏公主皆送寒具等,食黍米斗,白金十兩,滿五十兩,可易麵八十斤。蓋麵出陰山之後二千餘里,西域賈胡以橐馳負至也。中伏,帳房無蠅。窩里朵,漢語行宮也。其車輿亭帳,望之儼然。古之大單于未有若此之盛也。七月九日,同宣使西南行五六日,屢見山上有雪,山下往往有墳墓。及升高陵,又有祀神之跡。又三二日歷一山,高峰如削,松杉鬱茂。西有海子,南出大峽,則一水西流。雜木叢映於水之陽﹐韭茂如芳草,夾道連數十里。北有故城曰:曷剌肖。西南過沙場二十里許,水草極少,始見回紇決渠灌麥。又五六日,踰嶺而南至蒙古營宿。拂旦行,迤邐南山,望之有雪。因以詩記其行:

當時悉達悟空晴即陸局河也,四月盡到,約二千餘里,發軫初來燕子城。
西臨積雪半年程即此地也,山常有雪,東至陸局河,約五千里,七月盡到,不能穩地迴風坐道法有迴風、隱地、攀斗藏天之術,卻使彌天逐日行。
行到水窮山盡處,斜陽依舊向西傾。

郵人告曰:此雪山北,是田鎮海八剌喝孫也。八剌喝孫,漢語為城。中有倉,故又呼曰:倉頭。七月二十五日,有漢民工匠絡繹來迎,悉皆歡呼歸禮,以彩幡華蓋香花前導。又有章宗二妃,曰徒單氏,曰夾谷氏,及漢公主母欽聖夫人袁氏,號泣相迎,顧謂師曰:昔日稔聞道德高風,恨不一見,不意此地有緣也。翌日阿不罕山北鎮海來謁,師與之語曰:吾壽已高,以皇帝二詔丁寧,不免遠行數千里方臨治下。沙漠中,多不以耕耘為務,喜見此間秋稼已成。余欲於此過冬,以待鑾輿之迴,何如。宣曰:父師既有法旨,仲祿不敢可否。惟鎮海相公度之。公曰:近有敕,諸處官員如遇真人經過,無得稽其程,蓋欲速見之也。父師若需於此,則罪在鎮海矣。願親從行。凡師之所用,敢不備。師曰:因緣如此,當卜日行。公曰:前有大山高峻,廣澤沮陷,非車行地。宜減車從,輕騎以進。用其言,留門弟子宋道安輩九人,選地為觀。人不召而至,壯者效其力,匠者效其技,富者施其財。聖堂方丈,東廚西廡,左右雲房,無瓦皆土木,不一月落成,榜曰棲霞觀。時稷黍在地,八月初霜降,居人促收麥,霜故也。大風傍北山西來,黃沙蔽天,不相物色。師以詩自嘆云:

丘也東西南北人,從來失道走風塵。
不堪白髮垂垂老,又踏黃沙遠遠巡。
未死且令觀世界,殘生無分樂天真。
四山五嶽都遊遍,八表飛騰後入神。

八日,攜門人虛靜先生趙九古輩十人,從以二車,蒙古驛騎二十餘,傍大山西行。宣使劉公鎮海相公又百騎。李家奴,鎮海從者也,因曰:前此山下精截我腦後髮,我甚恐。鎮海亦云:乃滿國王亦曾在此為山精所惑,食以佳饌。師默而不答。西南約行三日,復東南過大山,經大峽中。秋日,抵金山東北,少駐,復南行。其山高大,深谷長阪,車不可行。三太子出軍,始闢其路。乃命百騎挽繩縣轅以上,縛輪以下。約行四程,連度三嶺。南出山前,臨河止泊。從官連幕為營。因水草便,以待鋪牛驛騎,數日乃行。有詩三絕云:

八月涼風爽氣清,那堪日暮碧天晴。
欲吟勝概無才思,空對金山皓月明。

其二云:

金山南面大河流,河曲盤桓賞素秋。
秋水暮天山月上,清吟獨嘯夜光毬。

其三云:

金山雖大不孤高,四面長拖拽腳牢。
橫截大山心腹樹,干雲蔽日競呼號。

渡河而南,前經小山,石雜五色。其旁草木不生,首尾七十里。復有二紅山當路。又三十里,鹹鹵地,中有一小沙井,因駐程挹水為食。傍有青草,多為羊馬踐履。宣使與鎮海議曰:此地最難行處,相公如何則可。公曰:此地我知之久矣。同往諮師,公曰:前至白骨甸,地皆黑石。約行二百餘里,達沙陀,北邊頗有水草。更涉大沙陀百餘里,東西廣袤,不知其幾千里,及回紇城方得水草。師曰:何謂白骨甸。公曰:古之戰場。凡疲兵至此,十無一還,死地也。頃者乃滿,大勢亦敗。于是遇天晴晝行,人馬往往困斃,唯暮起夜度,可過其半。明日向午,得及水草矣。少憩,俟晡時即行。當度沙嶺百餘,若舟行巨浪然。又明日辰巳間,得達彼城矣。夜行良便,但恐天氣黯黑,魑魅魍魎為祟,我輩常塗血馬首以厭之。師乃笑曰:邪精妖鬼,逢正人遠避。書傳所載,其孰不知,道人家何憂此事,日暮遂行。牛乏,皆道棄之,馭以六馬,自爾不復用牛矣。初在沙陀北,南望天際,若銀霞。問之左右,皆未詳。師曰:多是陰山。翌日,過沙陀,遇郊者再問之,皆曰:然。於是途中作詩云:

高如雲氣白如沙,遠望那知是眼花。
漸見山頭堆玉屑,遠觀日腳射銀霞。
橫空一字長千里,照地連城及萬家。
從古至今常不壞,吟詩寫向直南誇。

八月二十七日,抵陰山後。回紇郊迎,至小城北,酋長設蒲萄酒及名果大餅渾蔥,裂波斯布人一尺。乃言曰:此陰山,前三百里,和州也。其地大熱,蒲萄至夥。翌日,沿州西行。歷二小城,皆有居人。時禾麥初熟,皆賴泉水澆灌得有,秋少雨故也。西即鱉思馬大城,王官、士庶、僧道數百,具威儀遠近。僧皆赭衣,道士衣冠,與中國特異。泊于城西蒲萄園之上閣。時回紇王部族勸蒲萄酒,供以異花、雜果、名香。且列侏儒伎樂,皆中州人。士庶日益敬。侍坐者,有僧、道、儒。因問風俗,乃曰:此大唐時北庭端府,景龍三年,楊公何為大都護,有德政,諸夷心服,惠及後人,于今賴之。有龍興西寺二石,刻在功德,煥然可觀。寺有佛書一藏。唐之邊城,往往尚存。其東數百里,有府曰西涼。其西三百餘里,有縣曰輪臺。師問曰:更幾程,得至行在。皆曰:西南更行萬餘里即是。其夜,風雨作。園外有大樹,復出一篇示眾云:

夜宿陰山下,陰山夜寂寥。
長空雲黯黯,大樹葉蕭蕭。
萬里途程遠,三冬氣候韶。
全身都放下,一任斷蓬飄。

九月二日西行,四日宿輪臺之東,迭屑頭目來迎。南望陰山三峰,突兀倚天。因述詩,贈書生李伯祥生相人,詩云:

三峰並起插雲寒,四壁橫陳遶澗盤。
雪嶺界天人不到,冰池耀日俗難觀人云,向此冰池之間觀看則魂識昏昧
巖深可避刀兵害其巖險固,逢亂世堅守,則得免其難,水眾能滋稼穡乾,下有泉源,可以灌溉田禾,每歲秋成
名鎮北方為第一,無人寫向畫圖看。

又歷二城,重九日,至回紇昌八剌城。其王畏午兒與鎮海有舊,率諸部族及回紇僧皆遠迎。既入,齋于臺上。洎其夫人勸蒲萄酒,且獻西瓜。其重及秤,甘瓜如枕許,其香味蓋中國未有也。園蔬同中區。有僧來侍坐,使譯者問看何經典,僧云:剃度受戒,禮佛為師。蓋此以東,昔屬唐,故西去無僧道。回紇但禮西方耳。翌日,並陰山而西。約十程,又度沙場。其沙細,遇風則流,狀如驚濤,乍聚乍散,寸草不萌,車陷馬滯,一晝夜方出,蓋白骨甸大沙分流也,南際陰山之麓。踰沙又五日,宿陰山北。詰朝南行,長阪七八十里,抵暮乃宿。天甚寒,且無水。晨起,西南行,約二十里,忽有大池,方圓幾二百里,雪峰環之,倒影池中,師名之曰天池。沿池正南下,左右峰巒峭拔,松樺陰森,高踰百尺,自巔及麓,何啻萬株。眾流入峽,奔騰洶湧,曲折灣環,可六七十里。二太子扈從西征,始鑿石理道,刊木為四十八橋,橋可並車。薄暮宿峽中。翌日方出,入東西大川。水草豐秀,天氣似春,稍有桑棗。次及一程。九月二十七日,至阿里馬城。鋪速滿國王暨蒙古荅剌忽只領諸部人來迎,宿於西果園。土人呼果為阿里馬,蓋多果實,以是名其城。其地出帛,目曰禿鹿麻,蓋俗所謂種羊毛織成者。時得七束,為禦寒衣。其毛類中國柳花,鮮潔細軟,可為線,為繩,為帛,為綿。農者亦決渠灌田,土人唯以瓶取水,戴而歸。及見中原汲器,喜曰:桃花石諸事皆巧。桃花石,謂漢人也。師自金山至此,以詩記其行云:

金山東畔陰山西,千巖萬壑攢深溪。
溪邊亂石當道臥,古今不許通輪蹄。
前年軍興二太子,修道架橋徹溪水三太子修金山,二太子修陰山
今年吾道欲西行,車馬喧闐復經此。
銀山鐵壁千萬重,爭頭競角誇清雄。
日出下觀滄海近,月明上與天河通。
參天松如筆管直,森森動有百餘尺。
萬株相倚鬱蒼蒼,一鳥不鳴空寂寂。
羊腸孟門壓太行,比斯大略猶尋常。
雙車上下苦敦擷,百騎前後多驚惶。
天池海在山頭上,百里鏡空含萬象。
縣車束馬西下山,四十八橋低萬丈。
河南海北山無窮,千變萬化規模同。
未若茲山太奇絕,磊落峭拔加神功。
我來時當八九月,半山已上皆為雪。
山前草木暖如春,山後衣衾冷如鐵。

連日所供勝前。又西行四日,至荅剌速沒輦,沒輦河也。水勢深闊,抵西北流,從東來截斷陰山,河南復是雪山。十月二日,乘舟以濟。南下至一大山,北有一小城。又西行五日,宣使以師奉詔來,去行在漸邇,先往馳奏,獨鎮海公從師。西行七日,度西南一山。逢東夏使迴,禮師於帳前,因問來自何時。使者曰:自七月十二日辭朝,帝將兵追筭端汗至印度。明日遇大雪,至回紇小城。雪盈尺,日出即消。十有六日,西南遇板橋渡河。晚至南山下,即大石林牙大石,學士林牙小名,其國王遼後也。自金師破遼,大石林牙領眾數千走西北,移徙十餘年,方至此地。其風土氣候,與金山以北不同。平地頗多,以農桑為務。釀蒲萄為酒,果實與中國同。惟經夏秋無雨,皆疏河灌溉,百穀用成。東北西南,左山右川。延袤萬里,傳國幾百年。乃滿失國,依大石士馬復振,盜據其土,繼而筭端西削其地。天兵至,乃滿尋滅,筭端亦亡。又聞前路多阻,適壞一車,遂留之。十有八日,沿山而西。七八日,山忽南去,一石城當途,石色盡赤,有駐軍古跡。西有大塚,若斗星相聯。又渡石橋,並西南山行五程,至塞藍城,有小塔。回紇王來迎入館。十一月初,連日雨大作。四日,土人以為年,旁午相賀。是日虛靜先生趙九古語尹公曰:我隨師在宣德時,覺有長往之兆,頗倦行役。嘗蒙師訓,道人不以死生動心,不以苦樂介懷,所適無不可。今歸期將至,公等善事父師。數日示疾而逝,蓋十一月五日也。師命門弟子葬九古于郭東原上,即行西南。復三日,至一城。其王亦回紇,年已耄矣。備迎送禮,供以湯餅。明日又歷一城。復行二日,有河,是為霍闡沒輦。由浮橋渡,泊於西岸。河橋官獻魚於田相公,巨口無鱗。其河源出東南二大雪山間,色渾而流急深數丈勢傾西北,不知其幾千里。河之西南,絕無水草者二百餘里,即夜行,復南望大雪山,而西山形與邪米干之南山相首尾。復有詩云:

造物崢嶸不可名,東西羅列自天成。
南橫玉嶠連峰峻,北壓金沙帶野平。
下枕泉源無極潤,上通霄漢有餘清。
我行萬里慵開口,到此狂吟不勝情。

又至一城,得接水草。復經一城,回紇頭目遠迎,飯于城南,獻蒲萄酒,且使小兒為緣竿舞刀之戲。再經二城,山行半日,入南北平川,宿大桑樹下,其樹可蔭百人。前至一城,臨道一井,深踰百尺,有回紇叟驅一牛挽轆轤汲水以飲渴者。初帝之西征也,見而異之,命蠲其賦役。仲冬,十有八日,過大河,至邪米思干大城之北。太師移剌國公及蒙古、回紇帥首載酒郊迎,大設帷幄,因駐車焉。宣使劉公以路梗留坐中白師曰:頃知千里外,有大河,以舟梁渡,土寇壞之,況復已及深冬,父師似宜來春朝見。師從之,少焉,由東北門入。其城因溝岸為之,秋夏常無雨。國人疏二河入城,分遶巷陌,比屋得用。方筭端氏之未敗也,城中常十萬餘戶。國破而來存者四之一。其中大率多回紇人,田園自不能主,須附漢人及契丹河西等。其官長亦以諸色人為之。漢人工匠雜處城中。有岡高十餘丈,筭端氏之新宮據焉。太師先居之,以回紇艱食,盜賊多有。恐其變出,居于水北。師乃住宮,嘆曰:道人任運,逍遙以度歲月,白刃臨頭,猶不畏懼,況盜賊未至,復預憂乎。且善惡兩途,必不相害。從者安之。太師作齋,獻金段十,師不受。遂月奉米麵鹽油果菜等物,日益尊敬。公見師飲少,請以蒲萄百斤新作釀。師曰:何必酒邪,但如其數得之,待賓客足矣。其蒲萄經冬不壞。又見孔雀、大象,皆東南數千里印度國物。師因暇日,出詩一篇云:

二月經行十月終,西臨回紇大城墉。
塔高不見十三級以磚刻鏤玲瓏,外無層級,內可通行,山厚已過千萬重。
秋日在郊猶放象,夏雲無雨不從龍。
嘉蔬麥飯蒲萄酒,飽食安眠養素慵。

師既住冬,宣使洎相公鎮海遣曷剌等,同一行使臣,領甲兵數百,前路偵伺。漢人往往來歸依。時有筭曆者在旁,師因問五月朔日食事。其人云:此中辰時,食至六分止。師曰:前在陸局河時,午刻見其食既。又西南至金山,人言巳時食至七分。此三處所見各不同。按孔穎達《春秋疏》曰:體映日,則日食。以今料之,蓋當其下,即見其食既,在旁者則千里漸殊耳。正如以扇翳燈,扇影所及,無復光明。其旁漸遠,則燈光漸多矣。師一日故宮中,遂書《鳳棲梧》詞二首于壁,其一云:

一點靈明潛啟悟。天上人間,不見行藏處。四海八荒唯獨步,不空不有誰能睹,瞬目揚眉全體露。混混茫茫,法界超然去。萬劫輪迴遭一遇,九玄齊上三清路。

其二云:

日月循環無定止。春去秋來,多少榮枯事。五帝三皇千百祀,一興一廢長如此。死去生來生復死,生死輪迴,變化何時已。不到無心休歇地,不能清淨超於彼。

又詩二首,其一云:

東海西秦數十年,精思道德究重玄。
日中一食那求飽,夜半三更強不眠。
實跡未諧霄漢舉,虛名空播朔方傳。
直教大國垂明詔,萬里風沙走極邊。

其二云:

弱冠尋真傍海濤,中年遁跡隴山高。
河南一別昇黃鵠,塞北重宣釣巨鼇。
無極山川行不盡,有為心跡動成勞。
也知六合三千界,不得神通未可逃。

是年閏十二月將終,偵騎迴,同宣使來白父師,言二太子發軍,復整舟梁,土寇已滅。曷剌等詣營謁太子,言師欲朝帝所。復承命云:上駐蹕大雪山之東南。今則雪積山門百餘里,深不可行,此正其路。爾為我請師來此,聽候良便。來時當就彼城中,遣蒙古軍護送。師謂宣差曰:聞河以南千里,絕無種養。吾食須米麵蔬菜,可迴報太子帳下。壬午之春正月,把欖始華,類小桃,俟秋採其實,食之,味加胡桃。二月二日春分,杏花已落。司天臺判李公輩請師遊郭西。宣使洎諸官,載蒲萄酒以從。是日天氣晴霽,花木鮮明,隨處有臺池樓閣,間以蔬圃,憩則藉草,人皆樂之。談玄論道,時復引觴。日昃方歸,作詩云:

陰山西下五千里,大石東過二十程。
雨霽雪山遙慘淡,春分河府近清明。

邪米思干大城,大石有國,時名為河中府。園林寂寂鳥無語,花木雖茂,並無飛禽,風日遲遲花有情。同志暫來閑睥睨,高吟歸去待昇平。望日,乃一百五旦,太上真元節也。時僚屬請師復遊郭西,園林相接百餘里,雖中原莫能過,但寂無鳥聲耳。遂成二篇,以示同遊。其一云:

二月中分百五期,玄元下降日遲遲。
正當月白風清夜,更好雲收雨霽時。
匝地園林行不盡,照天花木坐觀奇。
未能絕粒成嘉遁,且向無為樂有為。

其二云:

深蕃古跡尚橫陳,大漢良朋欲遍巡。
舊日亭臺隨處列,向年花卉逐時新。
風光甚解留連客,夕照那堪斷送人。
竊念世間酬短景,何如天外飲長春。

三月上旬,阿里鮮至自行宮。傳旨云:真人來自日出之地,跋涉山川,勤勞至矣。今朕已迴,亟欲聞道,無倦迎我。次諭宣使仲祿曰:爾持詔徵聘,能副朕心,佗日當置汝善地。復諭鎮海曰:汝護送真人來,甚勤,余惟汝嘉仍敕萬戶播魯只以甲士千人衛過鐵門。師問阿里鮮以途程事,對曰:春正月十有三日,自此初發。馳三日,東南過鐵門。又五日,過大河。二月初吉,東南過大雪山,積雪甚高,馬上舉鞭測之,猶未及其半。下所踏者,復五尺許。南行三日,至行宮矣。且師至,次第奏訖。上說,留數日方迴。師遂留門人尹公志平輩三人于館,以侍行五六人同宣使輩,三月十有五日,啟行。四日,過碣石城。預傳聖旨,令萬戶播魯只領蒙古回紇軍一千,護送過鐵門。東南度山,山勢高大,亂石縱橫。眾軍挽車,兩日方至山前,沿流南行,軍即北入大山破賊。五日,至小河,亦船渡。兩岸林木茂盛。七日,舟濟大河,即阿毋沒輦也。乃東南行,晚洎古渠上。渠邊蘆葦滿地,不類中原所有。其大者,經冬葉青而不凋。因取以為杖,夜橫轅下,轅覆不折。其小者葉枯春換。少南,山中有大實心竹,士卒以為戈戟。又見蜴晰,皆長三尺許,色青黑。時三月二十九日也。因作詩云:

志道既無成,天魔深有懼。
東辭海上來,西望日邊去。
雞犬不聞聲,馬牛更遞鋪。
千山及萬水,不知是何處。

又四日,得達行在。上遣大臣喝剌播得來迎,時四月五日也。館舍定,即入見。上勞之曰:佗國徵聘,皆不應。今遠踰萬里而來,朕甚嘉焉。對曰:山野詔而赴者,天也。上悅,賜坐。食次,問:真人遠來,有何長生之藥以資朕乎。師曰:有衛生之道,而無長生之藥。上嘉其誠實,設二帳於御幄之東以居焉。譯者問曰:人呼師為騰吃利蒙古孔,譯語謂天人也,自謂之邪?人稱之邪?師曰:山野非自稱,人呼之耳。譯者再至曰:舊奚呼?奏以山野四人事重陽師學道,三子羽化矣。唯山野處世,人呼以先生。上問鎮海曰:真人當何號?鎮海奏曰:有人尊之曰師父者、真人者,曰神仙者。上曰:自今以往,可呼神仙。時適炎熱,從車駕廬於雪山避暑。上約四月十四日問道,外使田鎮海、劉仲祿、阿里鮮記之,內使近侍三人記之。將及期,有報回紇山賊指斥者,上欲親征,因改卜十月吉。師乞還舊館,上曰:再來不亦勞乎。師曰:兩旬可矣。上又曰:無護送者。師曰:有宣差楊阿狗。又三日,命阿狗督回紇酋長以千餘騎從行,由佗路迴。遂歷大山,山有石門,望如削蠟。有巨石橫其上若橋焉。其下流甚急,騎士策其驢以涉,驢遂溺死,水邊尚多橫屍。此地蓋關口,新為兵所破。出峽,復有詩二篇,其一云:

水北鐵門猶自可,水南石峽太堪驚。
兩崖絕壁攙天聳,一澗寒波滾地傾。
夾道橫屍人掩鼻,溺溪長耳我傷情。
十年萬里干戈動,早晚迴軍復太平。

其二云:

雪嶺皚皚上倚天,晨光燦燦下臨川。
仰觀峭壁人橫度,俯視危崖柏倒縣。
五月嚴風吹面冷,三膲熱病當時痊。
我來演道空回首,更卜良辰待下元。

始師來覲,三月竟草木繁盛,羊馬皆肥。及奉詔而回,四月終矣,百草悉枯。又作詩云:

外國深蕃事莫窮,陰陽氣候特無從。
纔經四月陰魔盡,春冬霖雨,四月純陽絕無雨,卻早彌天旱魃凶。
浸潤百川當九夏,以水溉田,摧殘萬草若三冬。
我行往復三千里,三月去,五月回,不見行人帶雨容。

路逢征西人回,多獲珊瑚。有從官以白金二鎰易之,近五十株,高者尺餘。以其得之馬上,不能完也。繼日乘涼宵征。五六日,達邪米思干,大石名河中府。諸官迎師入館,即重午日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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